清晨六点半。
闹钟还没响，我就醒了。
或者说，根本就没睡踏实。
旁边张悦的呼吸声稍微重一点，我都能立刻清醒。
几乎成了本能。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
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客厅里还残留着昨晚的压抑。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厨房。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
我得盘算着做点啥。
张悦嘴挑。
展开剩余98%儿子小宝随她，也挑。
粥要熬得恰到好处，不能太稀，不能太稠。
煎蛋要糖心的，但不能流得到处都是。
吐司要烤得微黄，一点焦边都不能有。
我像个小心翼翼的学徒，在厨房这片雷区里挪步。
刚把米下锅。
卧室门就开了。
张悦穿着睡衣，头发有些乱，脸色不大好。
“林伟，你轻点儿行不行？叮叮当当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赶紧压低声音：“哎，好，我注意。”
她瞥了一眼灶台：“又吃粥？天天吃，腻不腻啊。”
“那……给你热个牛奶，烤面包？”
“随便吧。”她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卫生间。
水龙头哗哗响。
我心里有点堵。
但还是继续手上的活儿。
小宝揉着眼睛出来了。
“爸爸，早上好。”
“宝贝早上好，今天爸爸给你煎个爱心鸡蛋，好不好？”
“好！”儿子总算给了我个笑脸。
七点半。
餐桌上。
张悦用勺子搅着粥，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小宝倒是吃得很香。
“妈妈，爸爸做的蛋好好吃。”
张悦没接话，反而对我说：“今天下班记得去超市，家里没水果了。还有，小宝的画画班要交钱了，三千五。你工资发了没？”
“发了，下午我转给你。”
“嗯。”她放下勺子，“这粥太淡了。”
“那给你加点小菜？”
“没胃口，不吃了。”她起身，“快点吃，小宝，要迟到了。”
送完小宝去幼儿园。
我开着那辆二手卡罗拉去公司。
早高峰堵得人心烦。
收音机里放着吵吵闹闹的歌。
我关了。
脑子里还是早上张悦那张脸。
八年了。
自从生了小宝，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或者说，是“月子”那件事，成了她手里一把尚方宝剑。
随时随地都能抽出来，把我斩于马下。
到了公司，刚好踩点。
部门经理老陈站在门口，看着手表。
“林伟，又是卡着点来？能不能有点积极性？”
我低下头：“陈经理，路上堵车……”
“就你堵车？别人怎么不堵？”他哼了一声，“上午那个项目报告，下班前必须给我。”
“好的，经理。”
坐在工位上。
我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周围的同事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这种压抑感，和家里一模一样。
中午吃饭的时候。
手机响了。
是我妈打来的。
“小伟啊，吃饭没？”
“正要去吃，妈，您和我爸还好吗？”
“还好，就是你爸最近血压有点高。想着过阵子去看看你们，看看小宝。”
我心里一紧。
“妈，最近……可能不太方便。张悦她……工作忙，家里事情也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哦，没事，没事，就是随口一说。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操心我们。”
我妈的声音有点失望。
“等忙过这阵子，我带小宝回去看你们。”我心里酸酸的。
“哎，好，好。你好好吃饭，别太累着。”
挂了电话。
嘴里的饭更没味道了。
我知道张悦不怎么喜欢我爸妈。
觉得他们是小地方来的，习惯不好，观念旧。
结婚八年，他们来我家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每次来，张悦都淡淡的。
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下班接小宝。
老师夸小宝今天画画很有创意。
儿子的小脸上全是骄傲。
这是我一天里最亮的时刻。
晚上回到家。
张悦心情似乎不错。
居然下厨炒了两个菜。
虽然味道一般，但我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两碗饭。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试着开玩笑。
张悦白了我一眼：“怎么，我做饭很奇怪？要不是王姐今天约了来家里，我才懒得弄。”
王姐是她的闺蜜。
我心里那点高兴，一下子没了底。
果然。
七点多，王姐来了。
打扮得珠光宝气。
一进门就嚷嚷：“哎哟，你们家这沙发该换换了吧？看着都没档次。”
张悦给她拿饮料：“凑合着用呗，哪像你老公，那么能挣钱。”
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开始闲聊。
我识趣地躲进书房，陪小宝拼乐高。
但客厅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飘进来。
“我家那个，昨天又给我买了个包，看看，新款。”
“真羡慕你，命真好。”
“哎，男人嘛，就得敲打。你看你家林伟，虽然挣钱不多，但老实啊，听话。”
“听话什么呀，木头疙瘩一个。你是不知道我的苦……”
又来了。
我竖起耳朵。
“还记得我生小宝那时候吗？坐月子，真是遭了罪了。”
王姐附和：“怎么不记得，你常说。”
“深更半夜在医院，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就给我泡了碗方便面！方便面啊！那是月子里能吃的东西吗？”
我捏紧了手里的乐高积木。
小宝抬头看我：“爸爸，你怎么了？”
我挤出一个笑：“没事，宝贝，快拼好了。”
客厅的声音提高了。
“不是我说，悦悦，这月子仇可是大事，女人一辈子的事。你这委屈，受大了。”
张悦带着哭腔：“可不是吗？落下多少病根？现在腰还时不时疼呢。跟他一说，他就那几句，什么当时没办法，什么便利店只有这个……都是借口！”
我忍不住了。
放下积木，走到客厅门口。
“张悦，事情不是那样，当时情况……”
“什么不是那样？”张悦猛地转过头，瞪着我，“王姐你说，是不是他的错？哪个女人月子里吃泡面？”
王姐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张悦，又用责备的眼神看我：“林伟，这就是你不对了。女人这个时候，多金贵啊。”
我站在那里，像个被审判的犯人。
“我当时跑了好几家店，都关门了，只有24小时便利店开着，里面热食就只有泡面了。我问过护士，说偶尔一次，清淡点的，问题不大……”我试图解释。
“偶尔一次？”张悦声音尖利起来，“问题不大？你说得轻巧！你知道我后来奶水不好是不是因为这？我腰疼是不是因为没补好？”
王姐拍拍她：“别气别气，为这种男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我看着她们俩，一股火直冲头顶。
但我还是忍住了。
为了小宝。
我默默退回书房。
王姐待到九点多才走。
门一关上。
家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小宝睡着了。
我把他抱到小床上盖好被子。
回到客厅。
张悦沉着脸坐在沙发上。
“林伟，你刚才什么意思？在我朋友面前给我难堪？”
“我没有。我只是想说清楚事实。”
“事实就是你没用！连老婆月子都照顾不好！害我受苦！”她又开始了，“这八年，我跟着你享过什么福？啊？看看人家王姐的老公……”
“够了！”我打断她。
积压了多年的委屈、愤怒、疲惫，像火山一样喷发了。
“张悦！八年了！整整八年！你还要念叨多久？那碗泡面是不是要成为我一辈子的枷锁？”
她大概没见过我这么大声。
愣了一下。
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林伟！你吼我？你还有脸吼我？要不是你没用，我会受那种罪？这仇我能记一辈子！”
“仇？”我气得浑身发抖，“我每天起早贪黑，上班赚钱，下班做家务，带孩子，在你眼里就抵不上一碗泡面？什么叫仇？我做什么了十恶不赦的事了吗？”
“你就是做了！你让我月子里吃泡面！这是事实！”
“是！我让你吃泡面了！不就是一碗泡面吗？”我口不择言，把心里憋了太久的话吼了出来，“还过不过？不过就离！”
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好……好……林伟，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吧？”她冷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离是吧？行！你别后悔！”
她冲进卧室，开始胡乱往行李箱里塞东西。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带着儿子走！不碍你的眼！你一个人过去吧！”
她冲进小宝房间，摇醒睡眼惺忪的儿子。
“妈妈，怎么了？”
“走，跟妈妈回外婆家！”
“这么晚了……”
“别问了！走！”
我看着她拖着行李箱，拉着迷迷糊糊的小宝。
砰地一声巨响。
门关上了。
世界瞬间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我瘫坐在沙发上。
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那句“不过就离”在嗡嗡作响。
我真的……说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幽灵。
第一天。
觉得前所未有的清净。
不用早起做早餐。
不用赶着接送。
下班回来，家里黑漆漆的。
我躺在沙发上，不想动。
肚子饿了。
走进厨房。
冰箱里空荡荡的。
只有角落堆着一箱泡面。
是张悦之前囤的，她偶尔宵夜会吃。
我拿出一包，红烧牛肉味。
烧水，冲泡。
熟悉的气味弥漫开来。
以前觉得这味道挺香。
现在闻着，却有点反胃。
吃着泡面。
我想起张悦的控诉。
难道一碗泡面，真的那么罪大恶极？
那天晚上，她刚生完小宝，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医院食堂早就关了。
外面下着大雨。
我跑了两条街，只有一家便利店亮着灯。
热的，能马上吃的，只有泡面。
我还特意挑了口味最清淡的香菇炖鸡面。
小心翼翼端回去。
她当时没说什么，默默地吃了。
我以为……能抵一阵饿。
原来，那不是一碗面，是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也成了悬在我头上的剑。
第二天。
继续吃泡面。
老坛酸菜味。
吃着吃着，鼻子有点酸。
我想小宝了。
想他早上软软糯糯地说“爸爸早上好”。
想他夸我煎的爱心鸡蛋好吃。
我给他打电话。
响了很久，张悦接了。
“喂。”
“小宝呢？我想跟他说说话。”
“他睡了。没事别打了。”
电话被挂断。
嘟嘟的忙音。
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第三天。
泡面，香辣牛肉味。
辣得我眼泪直流。
不对，不全是辣的。
是真的哭了。
一个人在家，哭得像条狗。
这房子，当初买的时候，觉得是家。
现在，像个冰冷的盒子。
装着我的失败。
我请了假。
不想去公司面对那些同情或好奇的目光。
在家里晃荡。
收拾小宝散落各处的玩具。
每一件都像在提醒我，我可能快要失去他了。
第四天，我在收拾书房角落时，碰落了一个旧的纸盒子。
里面掉出一些张悦不用的旧物。
一个屏幕碎了的旧手机。
几本看起来是日记本的东西。
还有一叠旧照片。
我本来没在意。
想把它放回去。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那个旧手机。
好像是张悦生小宝前后用的那个牌子。
我找来充电器。
充上电。
居然开机了。
手机有密码。
我试了张悦的生日，不对。
试了小宝的生日，不对。
试了我们结婚纪念日。
屏幕解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手指有些发抖。
点开相册。
大多是些模糊的生活照，和小宝刚出生时的照片。
没看出什么异常。
我点开文件管理。
看到一个备份文件夹。
日期是七八年前。
里面有一些聊天记录的导出文件。
我犹豫了一下。
点开其中一个。
是张悦和她一个大学同学的聊天。
时间跨度很长。
从我们恋爱，到结婚，再到……生完小宝之后。
前面的内容还算正常。
抱怨工作，聊聊八卦。
但越往后看，我的心越凉。
尤其是在她孕期和产后那段时间。
她频繁地向这个同学抱怨我。
说我窝囊，没本事，不会哄人开心。
说后悔那么早结婚生孩子。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频繁出现的名字：杨铭。
“今天遇到点烦心事，要是杨铭在，肯定能帮我解决好。”
“看着林伟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烦，当年杨铭多洒脱。”
“月子坐得真憋屈，要是跟了杨铭，怎么也不会这样吧？”
……
杨铭。
我知道这个人。
张悦的初恋。
据说家境很好，当时差点结婚，后来因为异地分了手。
张悦跟我提过，说早就没联系了。
但聊天记录里，显然不是这样。
虽然记录不完整，但能看出，他们断断续续有联系。
在我忙着为生计奔波，为家庭操劳的时候。
我的妻子，却在向她的前男友，倾诉对我的不满和鄙视。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一条记录。
是在她抱怨完“月子吃泡面”事件后不久。
那个同学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悦回了一句：
“先这样吧。有了小宝，离了也不好找。而且……杨铭那边，好像也还有点顾虑，毕竟我那件事……”
什么事？
记录到这里就断了。
像一把钝刀子，割在我心上。
我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过睡在身边八年的女人。
“月子仇”？
也许，那碗泡面，只是一个幌子。
一个她可以用来理所当然地埋怨我、抬高自己、甚至可能掩盖某些秘密的幌子。
我的心，从最初的刺痛，慢慢变得冰冷。
愤怒像冰块一样凝结在胃里。
第五天。
我扔掉了没吃完的泡面。
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把那个旧手机和日记本小心收好。
我洗了个澡，刮了胡子。
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但眼神逐渐坚定的男人。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妈，你和爸过来住段时间吧。顺便，帮我照看下小宝。”
我妈有些惊讶，但没多问：“好，好，我们明天就买票。”
我联系了一个做律师的同学，简单咨询了离婚和抚养权的事情。
我开始整理这些年的银行流水、房产证明。
张悦，你不是要记仇吗？
好。
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这笔账。
看看这八年，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张悦在第七天回来了。
大概是她娘家劝的，或者她以为我已经服软。
她拉着小宝，开门进来。
看到焕然一新的家，和坐在沙发上冷静看着她的我，她愣了一下。
随即恢复那副高傲的样子。
“哟，知道收拾了？这几天一个人过得挺自在？”
小宝扑过来：“爸爸！”
我抱住儿子，亲了亲他的脸蛋。
眼睛却看着张悦。
“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不是你要离的吗？”她挑衅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那笑容一定很冷。
“离不离，再说。”
“先把一些事情，捋清楚。”
我指了指沙发。
“坐下，我们谈谈。”
“谈什么？”她有些警惕，但还是坐下了。
“就谈谈，你那个叫杨铭的老朋友，怎么样？”
张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眼神闪烁，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杨铭？”
“还需要我提醒你吗？”我语气平静，心里却像烧着滚烫的油，“你大学那个初恋，家里开厂子的。你们不是一直有联系吗？”
张悦猛地站起来，手指着我，气得发抖。
“林伟！你查我？你居然查我手机？你还是不是人！”
“一个报废的旧手机而已。”我看着她，“要不是你留着，我也查不到。怎么，怕了？”
小宝被我们的样子吓到，哇一声哭起来。
张悦赶紧抱起儿子，恶狠狠地瞪我：“当着孩子的面，你说这些什么意思？有什么证据？”
“证据不多，但够用。”我盯着她，“比如，你生完小宝第三个月，用我们共同存款，给一个尾号743的账户转了两万块。备注是‘买材料’。买的什么材料？感情材料？”
张悦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那笔钱我记得。
当时她说一个闺蜜急用，我就没多问。
现在看，是填了杨铭的坑。
“你血口喷人！”她声音尖利，却透着心虚，“那是我借给王姐的！”
“哪个王姐？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问问？”我拿起手机。
她扑过来要抢。
我侧身躲开。
“张悦，八年了。”我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心里一片冰凉，“我自问对得起这个家。你念叨八年的月子仇，我认了，也忍了。可你呢？你一边用这个拿捏我，一边跟你前男友藕断丝连，还拿家里的钱倒贴？”
“我没有！”她歇斯底里，“我就是跟他聊聊天！诉诉苦！怎么了？跟你这种没用的男人过日子，我还不能找人说说？”
“诉苦？说说？”我冷笑，“诉苦需要瞒着我？需要偷偷转钱？需要在你同学那里抱怨后悔嫁给我，想着要是跟了他多好？张悦，这碗‘月子泡面’，到底是你心里过不去的坎，还是你用来掩饰二心的挡箭牌？”
小宝哭得更厉害了。
张悦抱着孩子，自己也哭起来。
“林伟，你混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那时候情绪不好……”
“情绪不好八年？”我打断她，“情绪不好到要拿家里的钱去贴补别的男人？”
我拿出早就打印好的银行流水，摔在茶几上。
还有旧手机里恢复的几条关键聊天记录截图。
虽然模糊，但那个“杨铭”的名字和暧昧的语气，清晰可见。
张悦看着那些纸，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地上。
“你……你早就准备好了？”
“对。”我深吸一口气，“从我发现那个旧手机开始。我哭过，也恨过。但更多的是想弄明白，我这八年，到底活成了什么笑话。”
我蹲下来，平视着她。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
“一，你老实交代清楚，和那个杨铭到底到什么程度，钱能不能要回来。然后，我们协议离婚，孩子跟我，财产按法律来，但你要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
“二，我们法庭上见。我把这些交给法官，看看一个在妻子孕期产后仍与前任保持密切联系、私自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女人，能不能拿到抚养权。”
张悦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惊恐。
“不！小宝不能跟你！他是我的命！”
“以前也许是。”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现在，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只会用‘仇恨’来绑架家人的妈妈。”
我走进书房，拿出事先请律师帮忙拟好的离婚协议草案。
放在她面前。
“看看条款。孩子抚养权归我，房子是我们婚前我家付的首付，归我。存款对半分，但你转出去那两万，得还回来。你每月付抚养费。探视权按规矩来。”
张悦看着那份协议，手抖得拿不住。
“林伟……你不能这么绝情……我们八年夫妻……”
“夫妻？”我笑了，带着泪，“你把我当丈夫了吗？你把我当长期饭票，当情绪垃圾桶，当你可以随时用‘月子仇’来羞辱的窝囊废！”
我指着门口。
“现在，给你两条路。签，或者滚出去，等法院传票。”
张悦抱着小宝，哭得撕心裂肺。
小宝也哭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
但我知道，不能心软。
最终，张悦没有签。
她抱着小宝，又一次冲出了家门。
这一次，我知道，她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几天后，我爸妈来了。
看到我一个人，家里冷锅冷灶，我妈当时就哭了。
“儿啊，怎么闹成这样了……”
我简单说了情况，隐去了杨铭和转钱的具体细节，只说发现张悦心里一直有别人，过不下去了。
我爸沉默了很久，拍拍我肩膀：“离了就离了吧。这种女人，不值当。小宝必须争过来，我们老林家不能绝后。”
有了爸妈的支持，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我开始正式走法律程序。
委托律师收集证据，包括那笔转账记录和恢复的聊天记录。
律师说，这些虽然不能直接证明出轨，但足以证明夫妻感情破裂，且张悦存在过错，对争取抚养权和财产分割很有利。
同时，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
以前为了准时回家做饭，很多机会我都让了。
现在，我主动加班，接手难搞的项目。
老陈很惊讶，但看我玩命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也许是否极泰来，我主导的一个项目，竟然意外拿下了公司一直想争取的大客户。
老板亲自表扬，年底升职加薪，几乎板上钉钉。
张悦那边，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开始通过介绍人传话。
先是服软，说知道错了，愿意和杨铭断干净，希望为了孩子别离婚。
我让律师回复：不可能。
她又闹，说我无情无义，要让我身败名裂。
我直接把一些证据截图发给介绍人，那边立刻没声音了。
最后，她同意协议离婚。
但还在抚养权和财产上纠缠。
想要孩子，还想多分钱。
我的律师很强硬，直接告诉她，如果不同意现有方案，就法庭见，到时候这些证据摆上去，她可能一分钱便宜都占不到，探视权都可能受限。
拉锯战持续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我带着爸妈和小宝（暂时接回来住）去了趟游乐场。
看着儿子久违的笑脸，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给他买健康的零食，带他吃营养的儿童餐。
我告诉自己，也告诉儿子：“爸爸以后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咱们再也不吃泡面了。”
最终，在律师和现实的压力下，张悦签了字。
抚养权归我，房子归我，存款平分，她每月付抚养费，每周可以探视孩子一次。
签完字那天，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她看着小宝，眼神复杂。
“林伟，你赢了。”
“我没赢。”我摇摇头，“只是结束了错误。”
办完手续，走出民政局。
阳光有些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小宝拉着我的手：“爸爸，我们现在回家吗？”
“对，回家。”我抱起儿子，“回我们真正的家。”
日子慢慢回到正轨。
爸妈留下来帮我照看小宝。
我工作越来越顺利，人也变得开朗自信。
偶尔，从共同朋友那里听到张悦的消息。
说她跟杨铭也没成，那男人只是跟她玩玩，并没打算娶她。
她现在一个人租房子住，过得不太好。
听说这些，我心里没有太多快感。
只是觉得，因果报应，大抵如此。
半年后。
小宝的幼儿园举办亲子活动。
我和爸妈一起去的。
儿子在台上表演节目，笑得特别开心。
台下，很多妈妈好奇地打量我这个小群体。
有几个单身的，甚至主动过来搭话，夸我儿子可爱，夸我年轻有为。
我只是礼貌地笑笑。
现在，我只想好好把儿子抚养长大，好好经营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至于感情
也许以后会遇到合适的人。
也许不会。
但至少，我不会再活在“一碗泡面”的阴影下。
也不会，再让自己那么卑微。
活动结束，我牵着儿子的手往外走。
“爸爸，我今天棒不棒？”
“棒！爸爸的小宝最棒了！”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一次，脚步是轻快的，踏实的。
那吃了五天的泡面。
那流了五天的眼泪。
终于，都成了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大半年。
小宝已经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也习惯了和爸爸、爷爷奶奶一起住。
我爸妈心疼孙子，也心疼我，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终于可以不用操心一日三餐，把更多精力扑在工作上。
那个之前意外成功的项目，让我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
老陈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着点刮目相看，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年底绩效评估，我毫无悬念地升了职，成了部门副经理。
工资涨了一截，奖金也颇为可观。
我第一次觉得，扬眉吐气这个词，是真实存在的。
经济上的宽裕，让我对未来的生活更有底气。
我带着爸妈去做了全面体检，给小宝报了他喜欢的足球兴趣班。
周末，我们一家人会去公园野餐，或者去看电影。
简单，却充满了实实在在的幸福感。
小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偶尔，他会问起妈妈。
我就按照和心理医生咨询过的说法，告诉他：“妈妈住在别的地方，但她爱你，每周都会来看你。”
张悦每周六下午会来接小宝，周日晚上送回来。
一开始，她每次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似乎想向我证明她过得很好。
但眼神里的疲惫和空虚，是化妆品掩盖不住的。
她会给小宝买很多昂贵的玩具和零食。
像是在补偿，也像是在跟谁较劲。
我从不干涉她给小宝买东西。
但会私下告诉小宝，玩具好玩，零食好吃，但不能贪多。
要有礼貌地谢谢妈妈。
儿子很懂事，每次都点头说：“爸爸，我知道。”
有一次，张悦送小宝回来的时候，状态特别差。
头发有些乱，妆也没化，眼睛红肿。
她看着我们其乐融融的客厅，看着我爸妈端上来的热乎饭菜，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羡慕和悔恨。
“小宝，跟妈妈说再见。”我提醒儿子。
“妈妈再见！”小宝扑过去抱了抱她。
张悦蹲下来，紧紧抱着儿子，肩膀微微抽动。
“乖……听爸爸和爷爷奶奶的话。”
她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那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后来从介绍人那里隐约听说，张悦和那个杨铭彻底断了。
好像是因为钱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
杨铭家根本看不上她，觉得她是个离过婚还带个“拖油瓶”的女人。
她之前的工作也辞了，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收入一般。
介绍人叹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林伟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她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我听了，心里没什么波澜。
同情有一点，但不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选择了在婚姻里不忠和抱怨，就要承担后果。
我选择了隐忍后的爆发和争取，也得到了新生。
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
升职后，工作压力更大了。
要带团队，要协调资源，要应对更复杂的项目。
有时加班到很晚，回家看到爸妈留着灯，小宝已经睡熟的小脸，就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我也开始接触新的人。
公司新来的一个项目合作方的女经理，叫李薇。
三十出头，干练、独立，眼神清澈明亮。
因为工作接触多了，偶尔会一起喝杯咖啡，讨论完项目也会聊些别的。
她很欣赏我的工作能力，也隐约知道我的情况。
有一次，她半开玩笑地说：“林经理，发现你挺有魅力的，和刚合作时感觉不太一样了。”
我笑笑：“可能是……无债一身轻吧。”
她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我没有急于开始一段新感情。
上一段婚姻的教训太深刻。
我需要时间沉淀，确保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和强大，能够经营好一段健康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我要确保任何新的变化，都不会伤害到小宝。
有一天，张悦来接小宝时，突然提出想跟我谈谈。
我让爸妈先带小宝下楼玩。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气氛有些尴尬。
“林伟……我……我想把探视时间调整一下。”她低着头，声音很小，“我找了一份周末也要兼职的工作，周六下午可能来不及……”
“可以。”我爽快地答应，“你看什么时间方便，提前跟我说就行。”
她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愣了一下。
“还有……谢谢你，把小宝照顾得这么好。”她声音有些哽咽，“我……我以前……”
“都过去了。”我打断她。
“张悦，往前看吧。把自己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小宝永远是你儿子，这点不会变。”
她抬起头，眼泪掉了下来。
这一次，似乎不再是表演，而是真的悔恨。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伟。”
从那以后，张悦的探视变得规律而平静。
她不再试图用物质讨好小宝，而是更注重陪他玩，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
我们的关系，也渐渐缓和成一种因为孩子而存在的、疏离但必要的合作。
小宝六岁生日快到了。
他提出想请幼儿园的好朋友来家里开派对。
我全力支持，和爸妈一起精心准备。
订了蛋糕，买了装饰品，准备了很多小朋友爱吃的点心和小礼物。
生日那天，家里热闹非凡。
小宝穿着新衣服，像个小王子，开心得满场飞。
我和爸妈忙着招待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
李薇也来了，她是以我朋友的身份来的，还给小宝带来了一个精致的航天模型礼物。
小宝特别喜欢，围着李薇问东问西。
李薇很有耐心，蹲下来跟他讲解。
看着他们融洽的样子，我爸妈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带着笑意。
派对快结束时，张悦来了。
她提着一个不大的生日蛋糕，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小宝看到她，高兴地跑过去：“妈妈！你来了！看我的生日派对！”
张悦看着满屋子的欢声笑语，看着精神焕发的我，看着和蔼可亲的我的父母，看着和小宝亲切互动的李薇。
她眼里有欣慰，有失落，最终都化为了平静。
她把蛋糕递给小宝，摸摸他的头：“宝贝生日快乐。妈妈还有事，就先走了。”
小宝有点失望，但还是懂事地说：“妈妈再见，谢谢你的蛋糕。”
我送她到门口。
她回头看了看屋里，轻声说：“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我点点头：“嗯。你……也多保重。”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少了以往的尖刻，多了些释然。
转身走进了电梯。
关上门，回到热闹的客厅。
小宝正兴奋地拆着礼物。
李薇帮我爸妈收拾着东西，画面意外的和谐。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我走过去，加入他们。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踏实。
那段充斥着抱怨、猜忌和“月子仇”的压抑婚姻，终于彻底成为了翻篇的过去式。
未来的路还很长。
但我知道，我和小宝，还有我的家人，一定会走得很好，很稳。
小宝的生日派对后，日子仿佛按下了快进键。
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
我带的团队拿下了几个重要项目，在公司里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老板找我谈过话，暗示明年有希望再往上走一步。
我嘴上说着“还需要努力”，心里却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底气。
和李薇的关系，像春天的溪水，缓慢而自然地流淌着。
我们因为工作见面，偶尔会约着一起吃晚饭。
聊工作，聊生活，聊各自喜欢的电影和书。
她很聪明，也很独立，从不打探我的过去，也从不给我压力。
和她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不用小心翼翼，不用猜来猜去。
可以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偶尔暴露一点脆弱，也不会被看低。
有一次，聊起小时候的梦想。
我说我小时候想当科学家，结果成了天天跟代码和项目计划打交道的“民工”。
她笑了，眼睛弯弯的：“我小时候想开一家花店，每天闻着花香。结果现在天天跟财务报表和合同条款较劲。”
我们相视而笑，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
我知道，我对她有好感。
她似乎也一样。
但我们谁都没有急于戳破那层窗户纸。
也许，我们都经历过失败的婚姻，更加懂得谨慎和珍惜。
爸妈显然对李薇印象很好。
她偶尔周末会来家里吃饭，每次都不空手，给我爸带点好茶，给我妈带条丝巾。
她会陪我妈在厨房忙活，虽然手艺一般，但态度认真。
也会陪我爸下两盘象棋，输多赢少，把我爸哄得高高兴兴。
小宝更是喜欢她，因为她总会带来一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而且从不把他当小孩子糊弄，认真回答他的每一个“为什么”。
有一次，李薇走后，我妈一边洗碗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小伟啊，李薇这姑娘，真不错。踏实，明事理。”
我爸在旁边看报纸，头也不抬地接了一句：“比你那个前妻，强了不止一百倍。”
我笑了笑，没接话。
心里是认同的。
张悦那边，似乎也真正开始了新生活。
她换了一份工作，据说比以前稳定些。
探视小宝很准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怨气。
有一次她来接小宝，正好在楼下碰到我送李薇出来。
场面有点尴尬。
张悦愣了一下，随即对李薇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李薇也礼貌地回应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林伟，不用送了，项目方案我回去再看一下，周一开会讨论。”
她冲小宝挥挥手：“小宝再见！”
“李阿姨再见！”小宝甜甜地回应。
李薇走后，张悦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几秒，然后对我说：“她……看起来人挺好。”
我“嗯”了一声。
“你对小宝好，我知道。”她低下头，声音很轻，“以后……如果你们……希望你们能好好对小宝。”
“他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看着她，“你放心。”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怨怨，是真的放下了。
不是原谅，而是算了。
让过去的都过去，才能各自轻松地往前走。
秋天的时候，公司组织团建，可以带家属。
我犹豫了一下，邀请李薇一起去。
她爽快地答应了。
团建地点在一个风景很好的度假村。
有拓展训练，也有自由活动时间。
晚上有篝火晚会。
大家围坐在一起，唱歌、做游戏。
气氛很热闹。
轮到我们部门表演节目，大家起哄让我唱歌。
我五音不全，连连摆手。
李薇却笑着站起来：“我跟他一起唱吧，跑调也有个伴儿。”
我们唱了一首很老的情歌。
我唱得确实跑调，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我们都笑得很开心。
同事们善意地起哄、鼓掌。
火光映在她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
唱完歌，我们悄悄溜出来，在湖边散步。
晚风清凉，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月亮很圆，倒映在湖水里，碎成一片银光。
我们都没说话，享受着这份宁静。
走了很久，她突然开口：“林伟，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我觉得很好。”我认真地说，“很踏实，很安心。”
她笑了：“我也是。”
很自然地，我牵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心有点凉，但很柔软。
她没有挣脱。
我们就这样牵着手，在湖边走了很久。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激情澎湃。
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温暖和确定。
团建回来后，我们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
我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郑重地跟小宝谈了一次。
“小宝，爸爸和李阿姨，像爸爸妈妈一样在一起了，你开心吗？”
小宝歪着头想了一下，问：“那李阿姨会像妈妈一样陪我玩吗？”
“会的，她会对你很好很好。而且，你多了一个人爱你，不好吗？”
小宝点点头，笑了：“好！我喜欢李阿姨！”
孩子单纯的笑容，让我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了。
我和李薇的相处，平淡而温馨。
我们会一起接送小宝，周末带他去看展览、逛公园。
我们会一起商量工作上的烦恼，互相出主意。
我们会在我爸妈家吃饭，聊家常，其乐融融。
一年后，我和李薇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张悦托人送来了一个礼物，是一个给小宝的金锁片，寓意健康平安。
卡片上只有一句话：“祝小宝永远快乐。”
我代小宝收下了，回了句：“谢谢，你也保重。”
婚后的生活，没有惊天动地的浪漫，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暖。
李薇是个很好的伴侣，也是小宝喜欢的“李妈妈”。
她尊重我的父母，疼爱小宝，也支持我的事业。
我们也会有分歧，但会沟通，会妥协，会一起想办法解决。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用抱怨和冷战来消耗彼此。
又过了两年，我们有了一个女儿。
小宝升级当哥哥，兴奋得不得了，每天都要逗妹妹玩。
我爸妈抱着孙女，乐得合不拢嘴。
家里充满了孩子的笑声和奶香味。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
我抱着女儿在阳台晒太阳。
李薇在书房处理一点工作。
小宝坐在地板上拼乐高，嘴里哼着跑调的儿歌。
我妈在厨房准备晚饭，香味一阵阵飘出来。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被一种满满的幸福感充斥着。
想起几年前，那个在冰冷房间里，一边吃着泡面一边流泪的男人。
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那碗泡面，早已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记忆。
它曾经像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但现在，它轻得像一粒尘埃。
它没有摧毁我，反而让我学会了如何真正去爱，如何去承担，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丈夫、父亲和儿子。
生活就是这样。
给你苦涩，也给你糖。
关键在于，你有没有勇气咽下苦涩，然后，伸手去接住那颗糖。
而我，无疑是幸运的那个。
我接住了股票中杠杆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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